张道士的隐秘心事上

2023/1/17 来源:不详

接到荣国府管家送来的信儿,张正绪踌躇了一回,忽然听见房门外传来的戒尺打手板声。只听有人道:

“这点子事都做不来,罚你把大殿清洗了,再抄《冲虚经》一百遍。”接着就是小孩子的哭声。

他叫道:“仁普。”

仁普从外室进来,恭敬道:“师父。“

正绪道:“超尘又犯错了吧?叫义阳不要打他了,也别太难为他,年纪小,犯错在所难免,多多教导便是。”

仁普便答应着去了。

正绪听着窗外戒尺声消,不由得微微一笑,想起了自己小时候。

他小的时候也常挨戒尺,那时是在荣国公府,他是个伴读。

他的祖父是荣国公贾源的叔父,当日也曾饱读诗书,也追随高祖起事,不料兵败,全家被擒。祖父为了保住妻儿,便投降了。后来高祖得了江山,祖父带了一家老小自尽,只余下独子,不忍下手,便托付故友抚养,化名为张决。

后来荣国公念及同根之情,便将父亲寻访了来。此时父亲早已更名改姓多年,虽学富五车,却不敢应试,只以教书为生,亦颇有儒名。

贾源便将他请来做了西宾,上下皆呼作张先生,其来历只有宁国公贾演略微知道。张决只有一子张绪,说来也巧,竟与贾源的长子代善同年同月同日生,二人性情相似,且容貌也颇像,众人都啧啧称奇。

因着张决妻子早逝,贾源便将他父子接来府内居住,也是便于照拂之意。张绪便做了贾代善的伴读。说是伴读,其实与书童也差不多,只是那些书童都不如张绪知书达理,又会下棋画画,折纸溜冰,故此,代善颇喜欢与他玩耍。

除了荣国府的两位公子,宁府也有四位公子,也都过来荣府听张先生讲课。

这七个学生中,张绪最是聪明伶俐,但他极有眼色,每当先生叫背书,明明自己已背会了,却并不举手,只等着代善举手了,他才举,故意把受夸奖的机会让给代善。有时公子们有淘气不听话的,先生不便打骂,便要张绪代为挨打,好在荣府两位公子都还勤奋知礼,倒免了张绪受罪。

有一次,张绪半夜醒来,见父亲正批改学生们写的文章,却自垂泪。张绪心里纳闷,仔细一看,见父亲正批到自己的文章,便问:“爹何故如此伤感,是我写得不好吗?”

张决摇头叹息:“恰恰相反,是你写的太好了。你的才学,远胜荣宁二府这些小爷们。只可惜,你是不能应考的,如此天分,也只能埋没了。”

张绪知晓家世,也明白自己只能终身隐姓以保全性命,便道:“儿子并无科举晋身,位及人臣的野心。现在每日跟代善他们一起读书玩耍,衣食无忧,已经心满意足了。”

张决笑道:“你现在年纪幼小,自然想不到长远,日后长大了便知,人生在世,所求的何止是这点子快乐。而且,即便是这样的日子,只怕也不能长久。眼前你住在贾府,是因着做伴读,日后我不在了,善哥儿他们几个也大了,不用上学了,你又该往哪里去?”

张绪听了,低头默默无语。

次日是荣国公夫人甄氏的生日,拜寿贺客往来众多,其中一对母女格外引人注目。

甄夫人在家时有个庶出的妹子,与她最是亲密无间,后来史侯嫡妻病故,这甄家二小姐便嫁与史家做了填房。史侯原配遗下一女,因怀她时梦见冰山陡峭,故此乳名叫做冰峦。

这冰峦年方十一岁,生得粉搓玉琢一般,且聪明乖觉,虽非史侯夫人亲生,却深得其疼爱。史侯夫人后来只生一子,并无女儿,故此将冰峦视如己出。这日给姐姐拜寿,便也带了她来。

冰峦与代善的妹妹代俊年纪相仿,代善兄弟也喜与她一起玩耍,甄夫人便叫冰峦留下多住几日。

因着府内办寿筵,书房放假,张绪父子每逢这种日子,总是深居简出避免见人,张绪便独自在后园画画,画到一半,只听背后微微一叹。张绪回头看时,见是一个服色鲜丽的俊俏小女孩,正笑吟吟看他画画,见他看过来,并不羞赧闪避,只道:“你这牡丹花画得真好。”

张绪只道她是代俊那边新来的丫鬟,便道:“你是新来的吧?以前没见过你。”那女孩所答非所问,道:“我是来捡风筝的,我放的风筝掉在这院子里了。找了这半天,累得我口渴。”

张绪道:“我这碗内是新沏的茶,还未动过,你若不弃,就拿去喝吧。”那女孩四顾无人,将机就拿起那碗喝了,又道:“你可看见有风筝落在附近吗?快来帮我找找吧。”

张绪本不想去,但是她那甜美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,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她。

二人找了一回,见一棵大梨花树上果然挂了一只断线风筝,张绪便把袍子挽在腰里,爬上树去,替她摘了那风筝下来。

那是一只青白色的大风筝,画的题目倒是与众不同,乃是冰山雪莲的花样,工笔精细,可惜已被树枝刮破了。那女孩见了,面露失望之色。忽听远处有人叫道:“可找着了没有?”

随之而来的,便是代善代儒兄弟和代俊,以及东府里的少爷代修,代保和代传。那女孩指了张绪道:“落在树上了,方才是他帮我够着的。”

代俊拿了那风筝一看,道:“呀,坏了,没法放了。冰姐姐这还是头一次放吧?”

张绪这才知道,这女孩子是贾家亲戚家的小姐,忙带上几分恭肃之色。以往代化兄弟来贾家,若是有了打架拌嘴,每每会殃及他这池鱼。若是这娇小姐一口咬定风筝是他弄坏的,岂不又是一场麻烦。

那冰峦虽然面带憾色,却并不执着,反倒安慰代俊道:“算了,咱们玩别的去吧。”

代善也点头道:“一个风筝有什么了不得的,到我屋里,有的是,随你挑。”冰峦翻了他一眼,他就不说话了。

冰峦道:“我这会子不想放风筝了,不如咱们玩点别的。”

代俊忙问玩什么,冰峦眼珠一转,道:“咱们玩猜闷子吧。一个人在纸上写一件东西,拿给另一个人看了,那人用三句话说给大家,却不能说出那东西的名字。名字要大家凭着那三句话来猜,猜中了,算说东西的人赢,猜不中,算写东西的人赢。若是超过了三句话,或是漏嘴说出了名字,也算写东西的人赢。”

几个孩子皆拍手叫好,代善便道:“让绪哥儿去书房拿些纸笔来吧。”

冰峦道:“我方才见他在那里画画,纸笔都是现成的,又何必去拿?”于是几个孩子雀跃着去那画架旁边。冰峦却转身过来问:

“你怎么不跟我们一块儿玩去?”张绪一时愣住,看向代善,代善冲他招招手,他这才起身跟着。

几个孩子抽草叶子,决出恰好是代修写,冰峦说。

代修便写了“西瓜”二字,冰峦道:“夏天吃的大个果子,绿皮红瓤汁水多的。”代儒当即猜到了,抢在头里答道:“我知道,是西瓜。”冰峦便拿了几个糖李子给他道:“儒兄弟真聪明。”

接着便是代儒写,冰峦笑道:“你须写个难一点的来。”

代儒虽然年幼,却颇好读书,一时瞥见张绪一旁新画的牡丹旁正题着“辜负秾华过此身”一句,便写道:“韩愈”。冰峦看了,道:“难为你,想出这个来。”转了转眼珠,又想了想,笑道:“这是个唐朝大诗人,唐宋八大家之首。”

张绪马上答道:“是韩愈。”冰峦赞许点头,道:“你来写一个难的。”

张绪思忖了一回,便写了几个字在纸上,与冰峦一看,冰峦锁了眉头,半日不语,张绪心内得意,想着:“你竟也有不能之时了。”却见冰峦咬牙说道:“你们家荣禧堂内最大的那幅画。”

几个孩子听了,都愣了一回,那画虽然他们都见过,却并不知道那画的全名。

张绪写这个,原是因为这画当日是贾源画了一半,因旧伤发作,不便运笔,便由张决代笔完成,他私下与幼子谈起过此事,张绪暗想,这画的名字,想必旁人未必知晓。

过了半日,冰峦叹道:“你们都猜不出,那便是我输了。”

代善马上道:“那画是不是叫随朝待漏图?”

冰峦听了,又惊又喜,道:“猜中了,还是你能干!”

张绪原想难为一下冰峦,让她知道自己厉害,却不料冰峦居然知晓,而代善也听父亲提过这画的名字。现下冰峦正向代善赞许一笑,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次日,张绪见代善拿了高丽纸在那里描画,便知他是要做风筝,便问道:“善哥儿可是要画风筝?”

代善道:“可不是,只是我这冰山雪莲总也画不好,绪哥儿,不如你来帮我画一个如何?我那个新的端砚送给你。”

张绪道:“为何要画冰山雪莲呢?”

代善道:“史大妹妹的风筝坏了,我想做个新的赔她。她小名叫做冰峦,所以风筝上画的就是冰山雪莲。”

张绪道:“她那风筝是挂在树上,我摘的时候弄坏的,我已经做了个新的,你拿去给她吧。”

代善喜出望外,道:“如此甚好,那就多谢了。”

午后,张绪见代善与冰峦在藤萝架下私语,便蹑足潜踪过去,隐身在隔壁花窗之下。只听冰峦道:“这风筝真好看,比我先前那个又大又精致,是你做的吗?”

代善道:“自然是我做的。”

冰峦道:“那我可舍不得放了,我得一直留着它。”

代善道:“你喜欢,我再做给你便是。”

冰峦道:“我就喜欢这个,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风筝。”

代善道:“好妹妹,等过年我父亲生日的时候,你再来我家,我给你预备好礼送你。”

冰峦兴起,拍掌说好。

张绪听了,默然离开。

然而,过年的时候,冰峦没来,倒是史侯夫妇来了。因为贾史已在年前结了儿女亲家,冰峦被许配给了代善。

荣宁两府这些子弟之中,数代善最为聪明好学,少年老成,相貌也最出众,又是嫡长子,日后必是要承袭爵位的。史侯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。冰峦也是京城闺秀中人才出众的,故此,荣府上下也颇如意,着实欢喜了几日。

只有张绪,过年期间一直埋首在书房读书,对迎新的吃食衣服和鞭炮把戏,都毫无兴趣。独自一人在房内时,便看着当日冰峦赞过的那幅牡丹发呆。

三月里的一天,张绪见代善独自在书房画画,便过去看他画的是什么,代善见他来了,脸上一红,笑道:“好兄弟,我画画,原不背着你,只是你千万别告诉人。”张绪微笑点头,再看那画,宛然便是冰峦,便愣了一下,道:“史大姑娘?”

代善得意道:“可传神不?”

张绪笑道:“先前可没见你画这么好过。”说完,掌不住拾起笔来,把像上人的鬓角画得更长些,又在左颊上添了浅浅一个梨涡。代善点头道“这般倒是更像了,还是你的本事好。”

忽然书童来报,说:“大爷可听说太太那边着急的事吗?听说是史大姑娘病了。”

代善忙丢下画就急忙往内宅去了,张绪心中也是惴惴。

傍晚时分,张绪听见代善回来了,就到书房找他,却见他趴在桌上哭,忙问着他。

代善半日方道:“冰峦活不得了。”

张绪大惊,忙问原由。

代善道:“他们那府里有个架在水上的亭子,叫做枕霞阁,昨儿史大妹妹和她家姐妹几个去那枕霞阁玩,不料失足落水,几乎没淹死,好容易救了上来,却又被那木钉把头碰破了,血流不止,这会子高烧不退,众人都怕经了水,又怕冒了风,都说活不得了。太医也是这么说呢。”

张绪心内只觉得像被人戳了一刀似的,也不由得落下泪来,代善只顾自己哭,也没在意,忽听张绪道:“哥儿可曾想去清虚观替她祈禳一下?”

代善抹泪道:“可怎么个祈禳之法?”

张绪道:“听说,从遮天大王座前借一点火,点在病人用过的碗里七天七夜不灭,便可续命。”

代善说好,便拉了张绪同去。

次日一早,二人骑马去了清虚观。

从神前油灯里借了火种,小心翼翼捧回来。代善道:“这灯是点在哪里呢?我那屋里丫鬟婆子一大堆,不好叫她们瞧见。”

张绪道:“那便点在我房内吧,我房内无人,父亲这几日不在家。”

代善大喜道:“有劳有劳。”

张绪咬牙半日方道:“不过,这灯,须得你亲手点燃才行,祈福续命要灵验,须是血亲,或者,夫妻。”

代善连忙答应着。

酉时之后,张绪拿了一口炒菜用的锅,里边放了些水,又倒扣一只碗,便把当日冰峦喝茶用过的茶碗放在上边,里边放了菜油和灯芯草,又命代善用神前火种点燃,点灯时须诚心祈祷病人早日痊愈。

代善点灯后,嘱咐张绪几句就回房去了,这一夜,张绪几乎不曾安枕,一直小心看那灯火,生怕被风吹灭。如此熬了五日,史府里竟传来冰峦退烧的消息,到了第七日上便大好了。甄夫人大喜,说这丫头想是个有福气的,这样大难不死。代善也欣喜万分,连夸“绪哥儿真是活神仙,孔明在世!”只是无人注意到张绪神倦力虚之态。

这一年初秋,张决染病,日渐沉重,不觉缠绵到了冬底,不见好转。张绪忙着请医问药,侍奉榻前。贾源也派了小厮帮忙伺候着。无奈药石无效,张决到了十月便病故了,临死之际,将张绪托付给了贾源。

张决病故之后,贾府请了新的西宾,张绪被安置在代善卧室旁的厢房居住。起初贾源有意认张绪为螟蛉义子,但张决病故之前拒绝了,怕日后身份暴露,反生事端。故此,张绪依旧是代善的伴读,在贾家过着半主半奴的日子,荣公夫妇都不曾慢待他,只是府内奴仆都是一颗富贵心,两只体面眼的。见那教书的张先生既已病故,绪哥儿没了倚靠,依旧在荣府白吃白住,便渐次不服起来,倒是代善时常庇护他,自己和代儒他们得了好东西,也每每分他一份。张绪心中虽感戴贾源父子厚爱,心内终是郁郁。

代善年前也偶染风寒,且日益沉重,乃至高烧昏厥。甄夫人只这一个亲生儿子,见此不由得五内俱焚。史侯夫人也来探视了几次,与甄夫人一起抱头痛哭。甄夫人道:“我这儿子最是听话孝顺,若是这次好不了,岂不是杀了我的心了?冰丫头岂不要做了望门寡?老天爷怎么忍心?”

史侯夫人道:“姐姐何不去庙观里祈福禳灾,或者替他找个替身出家,说不定就好了。”

甄夫人便命人在阖府上下要那与代善年龄相仿的仆役之子,找人来看八字是否合适,找了多个,竟没有合适的,甄夫人便命人找了人牙子去买新的童子。

张绪听说,便自请去做替身。贾源自是不肯,道:“我原是答应了你父亲照看你的,你只管好好读书,日后大了,有了文名,便不去应举,亦可做我贾家的西宾。”

张绪道:“感老爷的美意,只是我近来读了不少老庄之文,只觉世俗名利皆是虚妄,倒向往逍遥世外的日子。前次给父亲办了丧事,去清虚观,那里的老道还说我骨骼清奇,与道有缘。我自己也很羡慕他们出家人的清净日子。老爷也知道,我此生于世俗享乐有限,倒不如出家去,即便做不成神仙,也修个来世。况且大爷待我如手足一般,我能做他的替身,也是乐意的。大爷福泽深厚,我替他去出家,说不定他就好了,日后我自己也能积善积福,老爷不如就成全了我吧!”

贾源见他这般,只得答应先拿了他的八字去清虚观瞧瞧。不料道士看了,竟说张绪的八字与代善一模一样,是难得的缘分,天生的好替身,甄夫人也喜出望外。贾源依然犹豫,又问着张绪。因这清虚观乃是道教全真派,一旦出家,终身不得婚配。但张绪决心已定,贾源夫妇便送他去清虚观出了家,改名为张正绪。

自张绪出家之后,代善的病竟一日好过一日,不到半个月,已经能起身了。他听说绪哥儿替他出家了,心内甚是难过,趁着还愿的机会去看他,见他潇洒安然如故,反贺代善康复,代善只得多施舍了些银钱灯油给观里,便回去了。

正绪出家之后,每日勤于修炼习学,从小道童做起,种菜,洒扫,点灯,念咒,都做得有板有眼,从不言苦。待到长成之后,“山,医,命,相,卜”,样样精通。他不但聪敏好学,且格外会看人眼色,观内师父师叔皆被他奉承伺候得周到,师兄弟也多得他照顾,每每遇事,懒与人争,故此人缘极好。更兼他生得相貌俊朗玉树临风,说话也言语清致,故此每临大典,便被住持派去行祭祀之仪,他穿着八卦道袍,手持七星宝剑,飘飘然有神仙之概,故此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前来观礼,使得清虚观香火日盛。

又过了几年,正绪听闻了代善娶妻的消息,这一年二月,代善夫妇亲来庙里祈福。这是正绪第二次见到冰峦,她的个子长高了许多,模样却没大变,只是更加丰润妩媚,还略多了几分贵妇的庄重气质。

他看到代善亲自扶她在山门下轿,又挽着她走来灵官殿上,一路上呵护有加。冰峦自己也含羞带笑,一副安详满足之态。正绪便猜着,她是有喜了。

一念及此,心内泛起一丝酸楚,可是展眼间,这对和美的小夫妻已然到了跟前,正绪少不得堆叠起满面笑意道:“无量寿佛,大爷大奶奶一向安康?”

代善夫妇也问了好,说是来打卦祈福的。正绪笑道:“大奶奶想必是遇了喜吧?”

冰峦面上一红,代善笑道:“张道长果然是修炼成仙了,如今居然能未卜先知了。”

正绪便在神前打了一卦,又求了平安符,亲自用茶盘垫了大红蟒缎的经袱子,托着出来,道:“大喜,神前请了卦,是位公子。”

代善夫妇面露喜色,忙接了符,代善亲与冰峦戴上,冰峦回眸一笑,正绪见她满眼里只有代善,心内越发凄然,连代善管家捐的布施都忘了接。

七月底,贾家来报说新添了一位公子,又添了许多香油钱,满月时,代善夫妇抱了婴儿来还愿,正绪又给新生儿请了平安符,看他们一家三口笑逐颜开。忽听旁边一个道童说:“这荣府大爷,果然跟咱们师父容貌相似呢。“

另一个道:“咱们师父本就是他的替身,自幼一起长大的。”

那个道:“难道是兄弟亲戚不成?”

另个又道:“不能,若是亲戚,也不会来这里做替身了。不过,二人真生得像脱了个影儿似的,只是荣府大爷略富态些。”

正绪心内暗道:“有谁知道我其实也是姓贾呢?我替他供奉了神仙,那么,就让他替我在俗世里供奉她吧。”

又过两年,冰峦又产一子,正绪替她高兴,知道从此之后,她这荣府女主之位,可算是坐稳了。

这一年,贾演病逝,代化袭了爵位,又过一年,贾源也故去了,代善袭爵。正绪帮着送走了两位公爵,心内明白,自己的真实身份,从此世上,再无人知了。

因着正绪法术和医道皆十分高明,为人又健谈识趣,京城王侯之家皆乐意请他入宅看风水做法事,讲道谈天,卜卦看病,故此,他的名望在京中日盛。师父也常分派他去接待贵客,那些寻常香客也就越来越难见到他了。

这一日,忽有徒弟来报说有一位年轻秀才来求见,说是荣府故人。正绪听见“荣府”二字,自是不敢怠慢,出来相见,居然是代儒。

原来这代儒自幼好学上进,聪明伶俐,因是庶出,无缘承袭爵位,在贾源死后,便分家搬出了荣府。因着自负才名,奋志科举,他是十六岁上进了学,可惜两踏槐黄,未得一第,心内难免郁闷,如今听闻正绪虽然出家,却名声渐隆,心内羡慕,特来拜访。

二人叙了寒温,忆起儿时趣事,不胜感慨。正绪问起代善夫妇近况,代儒冷笑道:“我们那位大爷如今袭了爵,可是今非昔比了。没人管束他,每日也是高乐不已,养戏子纳姨娘,真是不亦乐乎。这才一年的功夫,就纳了两个姨娘了。”

正绪笑道:“我记得大爷屋里原有两个自幼的姨娘。”

代儒道:“前年死了一个,就纳了史家一个陪房丫头。也是才刚生了一位姐儿。这一年又纳了两个。”

正绪陪笑道:“大爷正在壮年,福分不浅,也是大奶奶贤惠。”

代儒道:“大奶奶这两日病了,说是小产,大概也是心里不受用。”

正绪不由得一愣。代儒却转了话题,说自己苦读多年未得一第,求他在魁星跟前打一卦,断一断自己几时能中。正绪道:“魁星前打卦须挑日子,不如我今日给二爷算算八字流年。”

代儒便应了,正绪算了便道:“近两年二爷流年不利,考运未开,您且去孔庙里多拜拜圣人,过两年再考。考中不是仅凭学问好就行的,也要看本人的运势,运势到了,自然能成,运势不到,学富五车也是无用。”代儒也是个聪明人,也不再多问,拱手道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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