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林山金戈铁马胡家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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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习No.期本期编辑：雪峰

金戈铁马胡家边

胡林山

祁连山到古浪地界，分别向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延伸了过去。向东北伸到了昌灵山，这是王母娘娘洒落人间的绿宝石；向西北伸到了莲花山，这是西方如来座下的雪莲花。两山中间是古浪河，清凌凌的一河水，哗哗啦啦地荡漾而下，冲积出了一方肥沃的土地。老百姓种五谷、牧牛羊，过着富足和睦的好日子。这让皇帝老儿们都羡慕得垂涎三尺，他抢过去、你夺过来，西汉立揟次县、前凉设魏安郡，都让老百姓不得安生。如今走过这片土地，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纵横交错的五道长城，这是明王朝留在古浪大地上难以磨灭的烙印。

长城，古浪当地人叫边墙，意为明王朝与北元残余势力的边界。从西向东不到十里就一条，西到爷爷山下，东到大墩滩里，给今人留下无数疑惑不解。每一个疑惑不解的背后，都是这个王朝的无奈和金戈铁马的传奇。胡家边正是其中一颗最为耀眼的晨星。然而鲜为人知的是，这道唯一有自己姓名的长城，背后承载的却是一个家族数代人的热血丹心和传奇故事。

大明王朝先后西征过八次，第一次在洪武三年，主帅是征虏大将军徐达，目标直指盘居西北的北元残余扩廓帖木儿。麾下大将军邓愈一战定乾坤，横扫河西走廊，打得扩廓帖木儿丢盔弃甲、跪地求饶。由于后续不继，未能建立政权，原想让北元真心诚服投降，结果未能遂愿。

征战归来，戴罪立功的胡隆宝同部分军士留在了凉州双塔堡开荒屯垦。胡隆宝，直隶宁国府宣城县人，早年参加朱元璋红巾军，身受千户长之职，与“战神”宋晟同为一军。在南京战役中，不慎出现失误，被谪贬到西北军中戴罪立功。那时节，朱皇帝将天下百姓分为军、民、匠、灶四种类型，承担不同的差役，而且永不改籍。其中军户就是供应军役的人家，有战从军，无战屯守；一人从军，世代为军。胡隆宝遭遇谪贬，作为军户的一家人必须共同迁徙。于是一同迁来了儿子胡宣、胡义兄弟；孙子胡琏、胡镇、胡铨；还有重孙胡绅等二十多人。他们在北元铁蹄的骚扰和践踏中，忍受着危及生命的煎熬和痛苦。苦日子过到洪武十二年，大明“战神”宋晟被贬凉州，担任凉州卫指挥使。这时，大明与北元正在激烈争夺凉州的地盘，先后已有四位指挥使在清剿中遭遇埋伏，惨遭杀害；三位因抗元不力，被撤职查办；还有两位死于士兵哗变。谁到这里做官，简直不是受虐，就是找死。

不知是天帮忙还是人命好。宋晟到任，既没被虐，也没送死，所有的苦逼事，都被他轻松搞定。他组织打通了凉州卫至庄浪卫间的驿路，设置了大河驿、靖边驿、安远驿、黑松驿等驿站。顺着这条驿路，修筑了一道长城。就是今天古浪境内最西边的长城，南北走向，从古浪东山脚下起步，沿泗水镇下四坝村东边穿过，向西北经黄羊河到了武威。西边是山、东边是墙，俨然一道封闭式的安全通道，保护着过往军民免遭抢掠。为了强化防御，专门调了一个千户所驻守双塔堡，升任老战友胡隆保之子胡宣为代理千户长。

胡宣身高力大、武艺超群，从小喜欢武刀弄棒，练就了一身好功夫，十五岁就跟随父亲南征北战，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，累立军功，身受百户长。这次得到升职后，不负众望，强化军纪，严惩兵痞，军队战斗力迅速提升。在宋晟征战“黑将军”把都刺赤的战役中，牵制敌人主力，荣立头功。使宋晟包抄成功，将包括把都刺赤在内的一万八千多元军活捉。立功后，朝廷正式任命胡宣任双塔千户所千户长，长子胡琏任千户所理事；侄子胡铨任卫指挥使司吏员；孙子胡绅受千户所屯守官。

宋晟是上马能定乾坤、提笔能安天下的能臣，打败了把都刺赤，把精力集中在开荒屯垦上。他的各项策略，在双塔千户所得到不折不扣的落实。胡绅是胡氏家族年轻一代中不凡的能人，人虽年轻，但见识高远。他任屯守官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效仿都江堰，在古浪河上修筑了一条滚坝，率先把河水引上古浪河西岸，修渠灌溉，把屯垦事业发展得有声有色，被后世人称为古浪河三坝。可惜的是长城内的土地有限，只好在长城外的大片土地上垦荒屯田。

没有长城的保护，根本不能抵御北元骑兵的骚扰，常常损失惨重，甚至有时候一无所获。无奈之下，决定报请凉州卫再修长城。在什么位置上修？凉州卫派来一位指挥佥事，与双塔千户所胡氏一干人发生激烈分歧。指挥佥事认为，把长城修在古浪河东岸上，这里原有一条汉长城遗址，不但可以旧物新用，还可以就近利用古浪河水。胡宣及子侄认为，汉长城修在东岸上，那是为了防御西边的匈奴；而今的敌人却是东边来的北元残余。修在东岸上，如果敌人大规模攻击，背水御敌，犯兵家大忌。

双方各持一理，争论不下。但天下自古只有一个理，那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。最终还是采用了指挥佥事的方案，沿古浪河东岸修筑了一条长城。有些地方新筑，有些地方修补，有些地方靠着汉长城倍了一层。就这样，现在我们看这条长城，有许多是双层的。

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洪武三十一年，朱元璋弃世，孙子朱允文即位，强行削藩，引起内战，朝廷无暇顾及西北边防。盘居北套的阿勒坦汗，携一帮残元军队，南下西进，势力从河套移至庄浪卫松山、大靖一线，虎视凉州防务。终于有一天，元兵向古浪方向发起攻击，意欲打通西宁，阻断大明王朝对甘肃的统治。千户长胡宣带领军士奋起反击。这次，他们防守的正是古浪河上的长城，前面是强虏、后面是大河，退无路、援难至，背水一战，明军溃不成军。千户长胡宣为掩护军民撤退，站定长城，挥舞大刀，一人挡住了成片的鞑靼兵。但终因寡不敌众，身受重伤。所幸子弟们救援及时，勉强突围，撤退到了西边长城内。这一役，正好印证了当年胡宣千户长的主张，后世人还留传下一个“错打胡家边”的传说。

经此一役，不但给明军造成巨大损失，还给残元留下可乘之机，最终使松山、大靖一线沦陷北元。

明成祖朱棣夺取政权后，升宋晟为平羌将军、任甘肃镇总兵官，这是他第四次镇甘肃、守凉州。

宋晟到任，让受过重伤的胡宣卸甲休养，升屯田有方的胡绅任千户长，放手年轻人发展屯田事业。到此时，从胡隆宝算起，胡氏一家已经在双塔千户所出现六代人，有的军中任职，有的行医从善，有的屯田垦荒，有的开馆授业，逐步在当地名望显赫、成为大户。胡绅出任千户长，因势利导，决心重修长城。一声令下，胡氏一门率先垂范，捐钱捐物、出人出力。父亲胡琏、叔父胡镇、胡铨，弟弟胡纪，儿子胡文达、胡文迁，侄子胡文通、胡文讯等十几人，全部暂停业务、亲赴长城一线，各把一段、监工督战。

打仗亲兄弟、上阵父子兵。上有甘肃镇和凉州卫支持，下有胡氏族人尽心尽力，这一道长城修筑得格外顺利，而且比前两道宽了三尺、高了三尺，设置了更加科学完善的烽燧烟火，防敌御鞑水平显著提升。

长城完成后，胡绅带领胡氏一班人再接再厉，一鼓作气又在古浪河上修筑了一条滚坝，把河水引到了东岸。开新渠、灌良田，把屯田范围扩大到古浪河东岸。这条滚坝，被后世人称为古浪河新渠二坝。千户长胡绅论功行赏，把一部分可垦土地奖励给了有功的军户人家。这样就出现了现在的胡家滩、满家滩等广袤的成片土地。为加强防务，分出一营军队驻守肃王禄地，号称王府营。明朝后期，土门长城修筑后，又前移变为哨马营。

长城与新坝修筑完成后，人们为颂扬胡绅一族功绩，称这道长城为胡家边。那时是长城的名称，后来变成了地名。直到二百多年后的康熙二年，清军占领凉州，设置庄凉道，结束了大明王朝对凉州的统治，强行遣散双塔千户所胡姓人口，才有一支胡姓人家正式落户胡家边。后来，人们误认为这里有胡姓人家，才叫胡家边。其实修筑胡家边时，这里还是荒无人烟的草地牧场，没有地名。

有一年，朝廷一名监察御史巡视到此，惊讶地看到阡陌纵横的良田，潺潺流淌的水渠，郁郁葱葱的林木，士气高涨的军队，安居乐业的百姓。消息传回北京，朝堂上下惊喜不已。隶部知会右军都督府，破格晋升胡绅为世袭指挥使，后来长子胡文达世袭了指挥使、赴外地就职，次子胡文迁升任州屯守官。

胡家边修筑后的一百多年里，大明王朝先后与北元宾兔、阿赤兔等残元势力在此对峙，成功阻断北元与青海残元势力会合，保护了长城内屯田军民的生命财产安全，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。明朝万历年间，达云率军赶走了阿赤兔，沿沙漠南缘修筑了一道长城，这是古浪县境内的第五道长城，东西走向，规模很大，横穿古浪全境。

如今，封建王朝灰飞烟灭，但人非物是，历史长河中的长城还在，胡家边还在。人们必将永远记住胡家边，也会记住修筑胡家边的胡家人。

作者名片

胡林山，甘肃古浪县人，资深记者，曾长期在武威日报和甘肃日报集团任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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